2016年9月29日 星期四

[藺蘇] 共此(一)

在藺晨年少時,曾遇過當時名聞遐邇的神算,問了一事後氣得差點兒想砸場子,在不斷提醒自己敬老尊賢下好容易才忍住了,在老人家背後齜牙裂嘴,最終偷偷朝他頸側的黑痣彈了一粒小石子後才踱著腳離開。
從此養成了藺晨見不得算命仙的毛病,也養成了他見一個打一個的壞習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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藺晨進了金陵蘇宅,見到如他所料病得一塌糊塗的梅長蘇,已經是許久前的事了。雖經他調養後看似健康無礙,但兩人心裡都知道,病只是一時的,那毒所留下的才是真正要命,且如何也治不好的。

那日大梁邊境傳來敵襲的軍報,梅長蘇自請前往北境戰場,無可奈何之下蕭景琰只得應允。藺晨見拗不過梅長蘇,二話不說報了從軍,看起來是死賴活賴著梅長蘇,但梅長蘇心裡是知道的,也是感激的。


這日大軍出征,蕭景琰親自送大軍出金陵城,臨行前屢屢向蒙摯叮囑要好好注意梅長蘇的身體。

「放心吧,藺晨跟著我呢。」梅長蘇笑著說。

自蕭景琰掌事後,雖初時仍有些許阻礙,但敵襲的軍報來前,大梁國事確實已漸入平穩之境。梅長蘇不大管事了,原以為可以卸下梅長蘇的面具,沒想卻已成了習慣,習慣把事情想得複雜、習慣喜怒不形於色、習慣把自己的悲苦壓在那溫文的笑容後面。

「北境嚴寒,小殊,你要善自珍重。」蕭景琰重重抱了梅長蘇。
「殿下,您就別操心了,我會照顧好小殊的。」蒙摯說。
「小殊,」蕭景琰看著梅長蘇:「活著回來。」

梅長蘇微微一笑,朝蕭景琰行了禮。

不遠處,藺晨咕噥了聲。
大軍啟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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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金陵城已過了半日,藺晨偷了個空鑽進梅長蘇車內。

「半日才進來,不錯不錯。」梅長蘇揶揄。
「一開始跟著飛流看著風景還覺得新鮮,都大半天了,他不膩,我可膩死啦。」藺晨抱怨道,橫倚在梅長蘇身旁。
「真重。」
「不許抱怨。」
「是是是,」梅長蘇斜眼看著藺晨:「藺大夫。」藺晨瞪了他一眼。
「哎,讓我躺躺。」藺晨靠著越見歪斜,索性整個人躺上了梅長蘇腿上。
「飛流不在,否則他肯定生氣。」梅長蘇作勢要掀開簾子。
「你可別叫他啊。」藺晨閉上眼:「我睏了。」
梅長蘇輕笑,放下手,盯著毫無一物的眼前出神。
「你也睡吧。」藺晨抬手蓋住梅長蘇的眼:「往後有你想的。」
梅長蘇拉下藺晨的手。
「是是是,」「閉嘴。」「哎。」

長途跋涉,半月後終於到了北境交界,大軍駐紮徐州。相較路途上隨時紮營、落腳村寨甚或露宿山中,徐州已算是熱鬧的城了。時已入冬,徐州已是大梁國境最北,比起金陵更是顯得天寒,梅長蘇只得時時裹著厚裘,並在藺晨威脅利誘下勉強接受了宮羽製的小巧火籠。

「你瞧瞧,這火籠精緻小巧,又可以放進袖內,就算把宮羽的心意擱著,這東西也是好用的很。」藺晨硬將火籠塞進梅長蘇手中。
「你也不是不知道我…」「我知道」藺晨瞪了梅長蘇一眼:「眼下是你的身子重要,還是宮羽的小心思重要,你不會分不清。」

梅長蘇嘆了口氣,才將火籠收進袖中,走出門朝著蒙摯處而去。


跨入門內,正在看軍情奏報的蒙摯抬起頭。
「小殊啊,」他起身,皺了皺眉:「把門帶上,北境不比金陵。」
梅長蘇往後瞧了藺晨一眼,後者齜牙裂嘴後仍是乖巧地關上了門。

「情況如何?」梅長蘇落座後問。
「並不是很好。」蒙摯將奏報遞給梅長蘇,又將火爐移往梅長蘇側。

藺晨在梅長蘇身旁坐下後,腦袋也湊過去看著。

「嘖嘖,居然連元慶和丘明繼都給派來了,看來大渝是有備而來。」藺晨說,伸手抓了顆瓜子啃。
「鐵壁將軍丘明繼啊……。」梅長蘇放下手中的奏報沉吟。
「是說那元慶不是大渝宗親麼?」藺晨說。
「是大渝宗親,不只和丘明繼,居然也帶了十二萬精兵,對徐州是勢在必得。」蒙摯說,那原本就黝黑的臉現下更黑了。
「少了二萬啊。」藺晨又拿了一顆瓜子。
「而且這次大渝一改以往風氣,行軍謹慎,也不知道在算計什麼。」

藺晨看了看輿圖,又看了看蒙摯,乾脆將整盤瓜子捧到面前,不說話了。
蒙摯見兩人一個沉思,一個猛啃瓜子,自己晾在一邊乾著急,焦躁地用食指敲起桌面。
梅長蘇眉頭輕微一動,才要開口,藺晨就笑嘻嘻地壓住蒙摯的手。

「蒙大將軍,您就別急了罷,」藺晨瞄了梅長蘇一眼:「這事兒說難也不難,連我這個外行也能看出一二,長蘇正想著呢。」接著收回手,繼續啃瓜子。
「不難?」蒙摯一楞:「你是說少兵二萬不難對付、大渝行軍不難猜,還是大渝的計策不難想?」
「都不難,也就六個字,」藺晨拿出六顆瓜子:「兵勇、將威。」啃掉四顆。
「還差兩個字呢?」
藺晨笑得狡詐:「淮州。」
「淮州?」蒙摯一頭霧水。
「這六個字說來不難,做來可需要從長計議的。」語畢,藺晨還真的不開口了,將瓜子抱在懷中啃,啃光後居然就靠著梅長蘇睡了。


藺晨睡醒時,天色早已暗了,不知何時桌上也擺滿了菜餚。
梅長蘇正好回過神,一臉嫌惡地抓起藺晨的衣袖擦了擦肩上口水的痕跡。
「小殊?」蒙摯急問。
梅長蘇卻只是輕輕一笑,拾起了碗筷:「先吃吧,我餓了。」


那日三人一直談到了深夜,梅長蘇才被藺晨拎回了房。將梅長蘇丟進房,藺晨前腳才踏出門檻,就被梅長蘇喊住。

「藺晨,有些事我要和你商量。」

藺晨咂了嘴扭頭進屋。

「方才的事你都聽見了,我想和你商量冰續丹的用途。」
「現在還有六顆,這半個月來我只用一顆研成粉加入你的水中,藥效比較緩,雖然不能上戰場,卻也與常人無異。」藺晨道。
「我只有三個月,跋涉至此已過了半月,事成後尚需至少一個月整頓,戰事約在…」梅長蘇話未完,藺晨已不耐地打斷他:「你需要幾天?」
「五日。」梅長蘇望著藺晨。
「掐頭去尾能讓你撐三日已是極限。」藺晨皺眉:「也行,你得讓我跟著。」
「成!」梅長蘇面露喜色。
「從那事一起就得讓我跟著,片刻不離。」藺晨嚴肅道。
「是,藺大夫。」梅長蘇笑嘻嘻地說。
「跟你說正事呢。」藺晨將梅長蘇推進屋內,氣呼呼地關上門:「快睡覺。」
「我當你飛流呢……」「不許抱怨。」「是是是,我睡著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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